【人物專訪】 超理性編舞家─林文中
訪談時間：2014/8/21
採訪、文字：劉竹晴(JOE)
林文中舞團自2008年創團便是台灣備受矚目的舞團，創團作品《小》開啟微型劇場創作，「小系列」成功打造林文中舞團的知名度與鑑別度，從肢體語彙繁複的《小》(2008)，到了剝除外在形式、動作幾乎凝止的《小結》(2013)，令人好奇編舞家林文中的身體觀與編創動機為何？訪談過程，林文中不僅剖析動作與作品風格，更多時候他談論的是如何經營一個舞團及其願景，2015年兩廳院將邀約林文中舞團進行1+1雙舞作，於國家戲劇院演出《空氣動力學》，也是林文中舞團轉型為中大型舞團的關鍵之作，未來發展，值得期待。
一、作品風格大剖析
問：請您談談這次新作《長河》，和之前的作品的關係是什麼？
答：這次是純舞蹈的作品，對我而言純舞蹈作品是不需要論證的，不過對觀眾而言不一定，之前曾有個劇場導演看我的「惡童三部曲」，就說這群人穿白色衣服是在做體操嗎？
問：那您在從事創作時會考量觀眾族群嗎？
答：是會考量，但不一定能滿足大多數人，不過，就是照自己的步調來做，當你比較被大家接受的時候也不見得是好事。
問：您的作品有純肢體的、也有比較傳統的等各種面向，未來還會嘗試什麼面向嗎？或是就以這幾個面向繼續發展？
答：南管系列會有一個比較大的製作把它總結掉。明年會參與兩廳院的1+1，所以《長河》是小劇場進到大劇場過渡的作品。
問：因為要進大劇場，所以選擇純舞蹈的作品？
答：不是，純舞蹈作品是因為要做舞團該做的事：把舞者訓練好，所以這次招考舞者還貼海報，進到舞蹈系所，也請認識的人幫忙，分兩梯次徵選，最後還有給薪試跳，目的就是想找到好舞者，一切都拉到創團時的高標準，目標就是作厲害的舞團，不要油條掉。也改變我對舞者的態度，現在舞者比較多，有七個，採自然淘汰，就不用盯著每一個人，明年會有10-12個舞者。
問：前陣子您參加驫的《裝死》，可以談談那次的合作經驗嗎？
*驫舞劇場《裝死》為兩廳院2014年1+1雙舞作特別企劃，林文中參與演出
答：我其實是去看他們怎麼run這個舞團的，武康很尊重每一個人，舞者很自由，我和武康相反，是個強迫症，要求舞者九點半就來念書。我去觀察其他舞蹈人的文化，就是去跟年輕人學習。
我這次去跳就在想如果我之後還要和我兒子去爬山或打球，我的身體就要省著點用，不太適合再做這麼激烈的演出了。雖然還有想跳舞著的慾望，但要思考50-60歲還能不能走路這個問題。
問：從「惡童三部曲」一路到《情歌》、《小南管》、《慢搖滾》，在創作過程當中，音樂扮演什麼角色？多年創作以來，音樂的角色有所變動嗎？
答：現在可以接受的可能性比較多了，我一直都比較喜歡浪漫的音樂，這個是要命的東西，把舞編的太美也會是一個問題，《長河》也有這個問題，妤德(《長河》服裝設計楊妤德)第一句話就問我說：「我這次可以做漂亮的衣服嗎？」我說：「可以阿。」言下之意就是我們前兩次合作時都不是漂亮的衣服。其實我很害怕到我這年紀還在做俗美的東西，做小情小愛的東西，所以要徹底和小系列做切割！
問：但《小結》完全不小情小愛吧？而且為什麼想要切割，「小系列」算是林文中舞團滿清楚的一個品牌。
答：對，《小結》不算。我想要再(把舞團)往上推，所以這次的運作方式會是早早把舞編完，在這(北投七一園區)搭一個禮拜，找人來看，我想這次會虧30-50萬，但如果不這樣做，明年會更做不好，最主要是我需要學習，做「小系列」時沒什麼試驗，編出來是什麼就是什麼了，幾乎沒有調整的空間，若要轉型成比較大的舞團，不能只倚賴原有的資源，需要聽大家的意見，需要更多的顧問和經費，要如何拿捏與整個社會的關係，這都是需要學習的。
我這次編《長河》，才發現原來我和雲門舞集及民族舞的關係這麼密切，以前從來不覺得，如果要找一個極慢的身體，如果不訓練太極要訓練什麼？當你要塑造扭轉的3D的身體，仕女圖的印象就出來了，屏除可辨識的蘭花指，扭轉身體時民族舞的東西就出來了，因為西方的是比較平面和sharp的，當你想要比較圓融時，東方的東西就跑出來了。《打開雲門》這本書有提到，所有不是來自身體核心的動作，都手手腳腳的，如果要達到穩重的身體，雲門的訓練是有原因的，西方劇場的身體比較飄，但這都取決於作品中的對比要有多強，有極慢的，就最好也有極快的。能做到根很穩的，目前台灣只有林懷民和林麗珍能做到，我也才漸漸了解為什麼他們要這樣訓練表演者。
二、經營舞團漸漸明白的事
問：這算是您經營舞團漸漸明白的事嗎？
答：其實這就是為什麼我要把這(七一辦公室)隔起來的原因，一開始創團，所有人都像是朋友，現在就是強迫自己要很客觀，為了舞團成長，必須更客觀的看待舞者，包括和舞者的關係，我對舞者好的方式就是談成更多的演出機會，讓他們無憂無慮的跳舞，這就像林老師(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以前跟我講的，你只要負責付他們錢，其它都不要想太多，每個人跳舞的目的都不一樣，你能做的就是提供一個比較好的環境，有些人待不住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以前舞團小，會希望每個人都成材，一直push，承受不住就走了，我也很傷心，現在比較不會了，和舞者相處就像修行，其實台灣很多舞團的關係都像朋友，但我覺得舞者在很年輕很有能力的時候，應該去面對更多挑戰，不多念點書不去當文青，以後也沒機會當了，其實我付錢讓舞者早上來念書，其實是不會幫助到現在的作品，但會幫助到他們之後的人生，很多事他們不會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做，像我們早上排課，就一到兩年來看不會有什麼好處，放長到五年、十年才會有好處，每年舞蹈系畢業的，好手好腳的，扣掉一些去國外舞團，五年後繼續跳舞的能有多少，跳舞機會愈來愈少，很多都被環境打敗了，所以排課需不需要？是需要的。其實我都在想我這樣好像在辦學校，不過我現在真的都以比較長遠的角度看舞團。
問：那會維持目前七個舞者的編制嗎？
答：我明年會想辦法成為大團的編制，之後會再小一點，大約七到九個舞者，我的個性不太適合做小劇場，大劇場編排起來比較爽。
問：這和你當初創作的理念很不一樣？
答：我覺得「小系列」是很好的練習，但我的個性不適合和少人工作，七到九人可以創造的火花比較多，空間上的可能性也比較多，「小系列」是我蹲馬步的階段，我很早就知道要往大編制的方向走，大舞團邀演機會也比較多，小舞團就是在學習怎麼在限制下編舞，且大部分的劇場規模還是比較適合中大型團隊巡演。
問：聽說老師接下來有出書計畫？
答：這件事遲早會完成，目前先完成《長河》，接著明年1+1《空氣動力學》後，2016年想作一個超級大製作，上半場是《椅靠》，全版的郭德堡變奏曲大約50分鐘，中場休息20分鐘，下半場「惡童三部曲」40分鐘，奠定脫離小型舞團的基調。我不知道會在這個作品之前或之後出去流浪，流浪時才有辦法靜下來寫書。
●林文中舞團官網http://www.wcdance.org/
●《長河》演出資訊
10/17-19台北水源劇場
10/24 新竹市文化局演藝廳
11/01高雄市文化中心至善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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