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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真實」:《觸身‧實境》觀後感

 

/王姿婷

 

無垢舞蹈劇場《觸身‧實境》

時間:2014/08/08()1930

地點: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和朋友們談起無垢,總是不自覺地陷入一種莫名的狀態,一種曾經為無垢人轉身後又無法瀟灑抽身的狀態。而這樣的磁力總是誘發我再進一步貼近無垢,不論以任何形式……

 

結束舞者、研究者的身分後,回到觀賞者的角色,偶然與幾位無垢人相遇,對談中最有趣的話題永遠圍繞著若不是曾經為無垢人你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一種認同或驕傲!「所以每一次有朋友問我為什麼還會想要再回去,我都只是笑笑的,因為我沒有辦法跟他們解釋為什麼想要回去……」你必須得親自體驗過才能夠明白箇中滋味阿!這或許就像是女人永遠無法理解男人們只消提起當兵這話題,不論世代總能滔滔不絕地嚼個舌根一整晚的情懷吧!

 

無垢舞蹈劇場集結了林麗珍多年來於生活中所領悟之智慧、精神,孕育出特有的劇場美學與態度,其講求次序、對稱、中心的核心精神,所涉及的層面涵蓋了舞蹈技巧、人格養成、社會關係、藝術實踐等多重範圍。劇場,便是無垢人的實踐場域。延伸自《觀》的實境呈現,舞團將作品中的主要角色鷹族Samo與白鳥的準備過程搬上舞臺,好讓觀眾一睹這些舞臺上如是修行的表演者們如何透過準備工作漸次揉進時間的長河中,最終完成獻祭般的自我實踐歷程。換句話說,舞團將《觸身‧實境》定調為一場真實呈現而非演出。

 

然而,本質上這仍然是經過排演後以演出的形式示現,表演者是在有意識的情形下完成,如此便牽涉到表演者如何入戲與出戲的歷程身體作為表達的媒介,動作能夠喚醒角色的生命力。當身體的記憶存在,召喚身體感的便是作品,平日的練習使身體成為連結角色的載體。當舞者相信一切都是真實的時候,身體記憶的機轉自然勾串出角色的厚度。這是一段漫長的中介歷程,舞者必須將心理、身體經由逐步展開的妝髮、上彩、服裝、道具等程序,以一種謙卑、尊重的態度,在時間的遞移下一一到位。敲響僧波羅的剎那,舞者不再是獨一無二的個體,而是以完成一個「我」的心境奉獻生命,實境享受每一個當下。

 

無垢總是特別重視環境氛圍的營造,因為在無垢美學中沉澱是需要的,靜默也是需要的,才能造就緩行的可能。工作人員為到場的觀眾在額頭上一一點彩,說是祈福,進一步營造出一種莊嚴而神聖的氛圍。不自覺地你的心自然平靜、緩和,表情動作也變得柔軟,彷彿高談闊論或者嘻笑怒罵於此同時都是一種褻瀆。當然,倘若你對於這樣的點彩儀式感到不安或擔心,你可以大方地說聲謝謝,倒也不失為一種心安理得的觀賞經驗。「觀自在菩薩 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 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從《心經》開始,所有人員以舞臺中心圍圓誦唸,經文一字一句灑落,最後在舞者們雙手合十祝禱下揭開序幕。或許你也和我一樣,透過臺上的儀式,稍稍抖落了一身的焦躁,而舞者呢?同樣具有安定的作用,能夠接軌劇場步調。

 

「相信真實」是身為一位無垢舞者需要兼具的心理質素。多數的舞垢人相信舞臺上的真實,相信每一次的演出都是一次生命的輪迴。有了「相信」,虔誠的態度儼然而生,內在情境所導引出的真實情感流洩而出,也讓自己能夠專注於當下時空,成為一個有血有肉,有生命有記憶的受器,得以讓他/它人的生命記憶暫時借用肉身活過一回。如果我們把這樣的身體經驗當作是一種表演方法的話,那麼表演者在劇場中便不是唯一亮點,而視整個演出為一個有機體,表演者、道具、音樂、服裝等都是一個基本單位,每一個基本單位皆能自成一格,卻也彼此依賴。

 

也因此,「沒有自我」經常成為觀賞無垢演出後的深刻印象,又或者,說是質疑吧!然而,當我們震懾於眼前的一致性,抑或在劇場的引領下,觸動埋藏在深處的人生風景而感動得不能自己,都是因為每一位無垢人有著強而有力的信念支持著,才能洗鍊出這樣如詩如夢的幻境啊!換個角度思考,無垢的演出最引人入勝之處不也是由精緻化的細節處理過程所堆砌出來的?

 

行文至此,我想起了初入舞團時,因為種種的不適應與矛盾讓我幾乎忽略了「真實」所引發的感動。直到一天午後,我獨自複習著〈水映〉裡的動作,「王姿婷,妳也太享受了吧!」舞者突如其來的聲音劃破了當時幾乎進入冥想的狀態,這才驚覺我閉著雙眼,早就沐浴其中,渾然忘了身邊還有其他舞者也需要使用場地。那一刻,我納悶著,怎麼我跳了這麼多年的舞,卻從來沒有如此深刻且真實的體會。

 

林麗珍老師曾經說過:「當你很真誠,而且是善意的,美感就出現了因為講求質地,每一個過程都必須絕對、真實,願意百分之百投入。從身體開始,將種種對於細節的要求內化,進一步擴散至生活態度、劇場。或許,這就是《觸身‧實境》之所以真實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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